青时

【人生】雾色 易连慎x范燕云（范梦泽）

（十五） 

  潘箭迟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，如今比他更重要的是雍南一役。

  我来到父亲的房间，看到父亲与大哥正在分析当前形势。

  “父亲，大哥。”

  大哥朝我笑了笑，“梦泽，坐吧，云溪身经百战，你也不必过于担心。”

  我点点头，道：“天盟会的那些人，都是父亲看不上的散兵游勇，但却用不声不响的招数攻占了整个雍南，我看他们的守城架势，并不像是疏于组织的，这背后的指挥，应该是个有主意的人。”

  大哥赞许的看着我，道：“二妹这一番话，倒有些指点江山的意思啊，若是真上了战场，一定是以为巾帼英雄。”

  我看向大哥，有些不好意思，“大哥，你就别笑话我了，梦泽未曾研读过军事，怎么会懂得带兵打仗的道理啊。”

  大哥摇了摇头，认真地说道：“我没有取笑二妹的意思，二妹虽然不研读军事，但是在范先生身边，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，想必也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，能比得了的。”

  父亲也跟着说道：“老大说的没错，穆桂英能挂帅，花木兰能出征，我们家范梦泽，怎么就不行？”

  父亲夸完我，复又说道：“梦泽刚才的推断有道理，天盟会放着左翼不妨，专攻右翼，恐怕过不了今晚，老二这场猛攻，就能被挡下来，而且一不留神，就有可能陷入被动的境地。”

  我听着父亲这么说，只觉得心中一颤……

 

  战场上，易连慎对众将士说道：“兄弟们，咱们符军，正处于非常时期，各位辛苦了。”

  众将士异口同声道：“不辛苦！”

  “大点声！” 易连慎吼道。

  “不辛苦！！”

  易连慎满意地点了点头，“很好，我们的枪支弹药损耗如何？”

  张副官回道：“回少帅，我们枪支损耗严重，但是我们缴获的战利品最多。”

  易连慎说道：“你们记住，战场之上，缴获的武器装备越多，等胜利之后，你们获得的奖赏也会更好。不管咱们的弹药够不够多，也不管我们的枪支够不够好，都可以让敌人给我们造！”

  “是！”

 

 

  锦宁跟在我身后，问道：“二少奶奶，这些够了吧？”

  我修剪着园中的香雪兰，道：“再多剪一些吧，压成干花附在信纸上，想来战争荒芜萧瑟，这府中景色，多少能给他带去些暖意吧。”

  我将剪好的香雪兰交给锦宁，对她说道：“这战事真的是让人心越来越冷了，若是我们都生在和平的年代……”

  锦宁安慰着我，道：“二少奶奶别想那么多了，二少爷一定会平安回来的。”

  “嗯…你先把这些花拿回去，我坐坐就回去。” 我朝着锦宁说道。

  锦宁走后，我坐在花圃中，周遭的宁静却突然被打破，“姐姐倒是有闲情逸致，如今战事吃紧，姐姐还有心思摆弄这些花花草草，不知在姐姐心中，是担心云溪多一些，还是担心姐姐的初恋多一些呀？”

  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，听见姜槐安阴阳怪气的声音，只觉得心中厌烦，“我不想跟你争辩。”

  姜槐安冷哼一声，道：“人这一生，想要得到的东西千千万，但真正能拥有的却只有一小部分，得不到的，要么放弃，要么伺机夺取，或者，毁掉他。”

  我回头看向她，问道：“你这话什么意思？”

  她盯着我，道：“像易家这样的家庭，自古以来就逃不过兄弟之争，你觉得云溪会不会真的把你心尖尖上的兰坡救回来啊？”

  “你说的这些话，我权当没听见，要是传到父亲的耳朵里，只怕就没那么简单了。” 说罢，我便要转身离开。

  姜槐安却握住我的手腕，怒道：“范梦泽，你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吧，我好歹也是姜家大小姐……”

  突然感觉到手上的力量消失，原来是秦桑将姜槐安的手甩到了一边，“二嫂，你没事吧。”

  秦桑瞪着姜槐安，冷哼道：“二哥不在府里，你便连装模作样都不会了。”

  姜槐安揉了揉自己的手，笑道：“三妹这是说的哪里话，我不过是和范姐姐闲话家常罢了。”

  秦桑不屑看她，只道：“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做样子，二哥向来不喜搬弄是非的人，二姨太好自为之吧。” 说罢，便挽过我的手，“走吧，二嫂。”

  我和秦桑回到大厅，我朝着她问道：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
  秦桑温柔的笑了笑，道：“在府里怪闷的，也不知雍南那边什么时候才能平息，就想着过来看看你。”

  我感激地看着她，说道：“你实在不必为了我得罪姜槐安……”

  秦桑摇了摇头，神情认真，“且不说二嫂有恩于我，我答应过兰坡，要保护好二嫂的……”

  听她提起兰坡，我又想到了适才姜槐安的一番话，开始担忧起兰坡，但随即又否认了自己的这种想法，我相信，云溪一定会把兰坡平安带回来的。

 

  另一边，符军前线，张副官说道：“报告少帅，天盟会刚刚兵分三路，一路骑兵插入我军之中，现在对方的指挥似乎熟知江左的政务，处处抓着咱们符军的弱点。”

  张熙坤说道：“难道是老三叛变了？”

  易连慎摇摇头，坚决道：“不可能！老三绝对不会叛变，而且从小到大，老三从不过问军政，没带过兵也没打过仗，仅仅凭他的小聪明，不可能知道咱们符军的弱点和痛点在哪儿。”

  张熙坤向来看不惯易连恺，否认道：“他是小聪明，可你别忘了，他师父，也是范先生，你听我一句劝，这次千万不能大意。万一易连恺是与敌人谋和，把你引入圈套，江左以后就是他的了。”

  易连慎有些不耐烦，说道：“舅舅，从小到大，您没日没夜的在我耳边叮嘱说老三是个祸害，老三要对我不利，那我想问问舅舅，倘若日后真的见了老三，您想让我怎么做？”

  张熙坤比了一个杀的手势，“三公子被敌人生擒，营救不及，死于乱军之中。”

  张熙坤想要趁热打铁，续道：“你爹一共就三个儿子，你大哥已经残废了，老三要是再死了，这个家里就剩你一个人了，这就除了你的心病啊。”

  易连慎十分不悦，吼道：“我看真正有心病的人是你吧。” 说着，拔出自己的军刀，递到了张熙坤的面前。

  张副官看着军刀冲着自己的爹，有些紧张，“少帅……”

  张熙坤怒道：“少帅，你疯了吗，你要与我拔刀相向吗？”

  易连慎看着他，语气十分强硬，“舅舅，您敢不敢用我手里的这把军刀，砍断自己的手臂，倘若您敢，我就答应您，日后见了老三，我一定杀了他。”

  “可倘若舅舅不敢，就别怪我还念及手足之情，上刀山下火海，我也要救出老三。” 说着，便把军刀插在地上，转身离开。

  张熙坤生气的喊道：“妇人之仁！易连恺早晚会抢走属于你的一切！”

 

  自那日之后，我和秦桑时常见面说话， “也不知道雍南那边怎么样了，我这心实在是放不下，整日悬着，担心他们兄弟俩。” 我拉着秦桑在沙发上坐下，想跟她说说话。

  秦桑坐在我身边，神色有些黯然，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，我正想开口问她，她便说道：“二嫂别担心。”

  我看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水果盘上，又道：“现在这个季节还有如此新鲜的荔枝，二哥对二嫂可真好。”

  秦桑续道：“真是一骑红尘妃子笑，无人知是荔枝来。” 

  我甜甜地笑了笑，“三妹尝尝。”

  正说着，便听见有脚步声，原来是大嫂下了楼，“大嫂，快来坐下。”

  大嫂坐到沙发上，从背后拿出一封信，“看！”

  我激动的说道：“云溪的信！”

  “对啊。” 大嫂说着便将信递给了我。

  我从大嫂手里接过了信，“谢谢。”

  大嫂坐在那儿自顾自地喝茶，等着我把信看完，“信上说什么了？二弟还好吗？”

  “他说他很好。” 我低头嗅了嗅信纸，笑道：“这信上还有我给他带过去的香水的味道呢，看来一切都还好……”

  大嫂放下茶杯，说道：“你真有心，也就只有你能想出这么巧的法子。” 

  还未待我说话，大嫂看了秦桑一眼，又看着我，小心翼翼地问道：“那这信上有提三弟吗？”

  我一惊，“三弟？没有啊，三弟怎么了，云溪不是已经去救他了吗？难道三弟？”

  大嫂连忙摆摆手，道：“没有没有，你别误会，我就是随口一问，二弟要是没提到，那可能就是没事儿。”

  我还是感觉有些不对，追问道：“大嫂，您这是自己问还是替大哥问啊？你们是不是觉得云溪有事会瞒着你们，只会跟我说，不会跟你们说？”

  大嫂有些支支吾吾地，“没有，你想多了……”

  “大嫂，您要是自己问我就当您是关心了，可是前几日我听姜槐安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，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？” 我仍旧觉得不对，大嫂不像是这样多事的人。

  大嫂一副不肯说的模样，“没有，你真的想多了，那个，我回去看看你大哥……”

  “诶？大嫂？” 看来只能从秦桑那儿问出些什么了，“三妹，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对不对？告诉我，兰坡怎么了？”

  秦桑几乎是脱口而出，“兰坡肯定会回来的……”

  我点了点头，附和道：“我知道，云溪一定会把他救回来的。”

  秦桑见我如此，仿佛下了决心一般，握住我的手腕，“二嫂，你能不能给二哥拍个电报，让二哥回来，只要他回来，兰坡就不会死。”

  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，“这话什么意思？云溪要是回来了，兰坡一个人在雍南就更危险了。”

  秦桑急忙说道：“二嫂还不明白吗？最有可能杀兰坡的不是天盟会，而是二哥。”

  我甩开了她的手，有些生气，“连你也这么想？云溪为了救兰坡，放下了符远的军务，你这么诋毁他，也太让人心寒了。”

  秦桑见我不悦，忙解释道：“我本来也不愿意这样想，可是二哥去雍南这么多天了，怎么连兰坡的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？这几天二嫂也应该感觉到了，整个易家风声鹤唳，生怕传出什么兄弟相争的话，导致整个江左大乱。”

  秦桑见我皱着眉思索，接着说道：“二嫂，范先生对兰坡的期望是什么，你应该知道。如果兰坡落到了二哥手里，二哥是杀，还是救，你自己想一想。上次你们两个一起被绑架，二哥的疑心未必全消了，二哥起了杀心也不是没有可能。”

  我不想听她如此诋毁云溪，制止道：“够了！若真如你所说，他们兄弟二人早有嫌隙，云溪要是想杀兰坡早就杀了，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时候？”

  秦桑反驳道： “嫂嫂心里难道不清楚吗？你不愿意相信，是因为二哥对你温柔体贴，关怀备至，他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你，对其他人，他杀伐果断铁腕治之，不然如何能保得住他符军少帅的地位？”

  “不会的，你根本不了解云溪，不会的。” 我不想再与她争辩，跑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
 

  回到房间，我只觉得精疲力尽，合衣躺在床上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……

  梦中兰坡满脸是血，胸前有一个大洞，鲜血汩汩地直往外流淌着……他却对我笑着，说道：“梦泽，三哥不能再保护你了……”

  我一回头，又看见了云溪，亦是满身血污，一言不发地扑倒在地，我痛哭了起来，眼泪簌簌而下，也不知道是在哭兰坡还是在哭云溪……

  伤心之时，忽然感觉有人推着我，连声唤道：“二少奶奶，二少奶奶。”

  我慢慢睁开眼睛，原来是锦宁，“二少奶奶梦魇了吧……”

  我叹了口气，道：“云溪什么时候才能回来……”